2022/03/25

【暖流】婦撐顧罹癌癱夫及精障子 求神明「讓我活久一點」

採訪/攝影 韓旭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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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6點多,74歲阿美婆(余李瑞美)起床漱洗後,先幫一家料理早餐,接著幫癱瘓臥床的74歲老伴阿丁伯換尿布、褥瘡傷口換藥、擦洗臉龐、手腳,之後又做洗衣、洗碗等家務,忙到10點多,見51歲、精障的長子阿雄沒在客廳看電視,急忙四處找尋,還好一到門口就看到他坐在屋旁樹下發呆。阿美婆無奈,阿雄偶爾會到處亂跑,「我要顧老伴,又要操煩兒子,真的累,但這是我的命,只能接受。」

躺在床上的阿丁伯搖頭嘆氣說,他有多年脊椎骨刺老毛病,常感坐骨神經痠痛,原本都到藥房買止痛藥緩解,「去年初痛到受不了,吃止痛藥都壓不下來,雙腿也變得沒力,醫生建議開刀治療,去年4月動手術,沒想到走著進醫院,卻只能躺著出院,醫生說慢慢復健有機會再站起來。」阿丁伯說:「我命苦,老伴命比我更苦,現在還要幫我把屎把尿,覺得連累她。」

阿美婆(左)幫臥床的老伴阿丁伯倒尿袋。韓旭爾攝
阿美婆(左)幫臥床的老伴阿丁伯倒尿袋。韓旭爾攝

阿丁伯又說,只是他躺了1個多月屁股就長了褥瘡,2處傷口都像手掌大,去年6月住院清創時,醫生又發現他罹患4期肺癌,現在吃健保標靶藥治療,「我也知道肺癌要好,不可能,現在只能盡量控制。」說著,他眼眶泛紅,「我們生2個兒子,小兒子去年9月罹口腔癌去世,大兒子阿雄精障,現在我雖只能躺在床上,但我說話,阿雄都會聽,也叫得動,萬一我不在了,剩老伴一個人照顧,擔心會顧不來。」

阿美婆回述,婚後她做螺絲工廠作業員,老伴在腳踏車錬條工廠做工,「那時台灣經濟起飛,螺絲工廠員工就有2000多人,我不識字,但老闆還是用我,薪水每月能掙2萬3000元,老伴賺的也差不多,就這樣養大2個兒子。」

阿美婆看著長子阿雄在樹下比手畫腳、喃喃自語模樣,嘆氣又說,阿雄不愛讀書,國中畢業就到眼鏡工廠上班,約20歲時開始整天胡言亂語,「講一些我聽不懂的話,又說有人要害他,看醫生說精神有問題,領有中度身障證明,我問神明,乩身說,將來天上聖母要下凡濟世,需要借用兒子的身體,等到聖母救世後,兒子的病就能好,但這一等就30年,阿雄還是沒法恢復正常。」阿美婆說,20多年前她辭去工廠工作顧兒子,那時老伴做工的工廠也倒閉,夫妻便帶著阿雄返回娘家老宅生活,「這些年兩老在市場路邊擺攤賣豬肉,每月能掙3、4萬元,還夠一家生活開銷。」

提及去世的次子阿彬,阿美婆哽咽說,阿彬也沒結婚,長年與女友在外地經營社區小超商討生活,每月拿數千元、1萬元給兩老當生活費,阿彬10年前罹2期口腔癌,那時只做手術治療,「沒想到1年多前癌症復發,開刀又做化、放療,還是救不回來,去年9月往生。」阿美婆說,想不透怎麼2個兒子都這麼歹命,「一個頭腦不好,一個短命,我和老伴下半人生沒了依靠,想到就想哭,但哭到死也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,只能自己想開一點、堅強一點,命不好日子也是得過。」

阿美婆又說,近1年來她愁煩老伴生病,傷心次子離世,「壓力大,常整晚都睡不好,也吃不下東西,已瘦了20多公斤剩45公斤。」她苦笑說,這輩子只有年輕時才這麼苗條過,再瘦下去,風吹就倒了,「這陣子照顧老伴,真的是操勞,尤其生病的人,難免會亂發脾氣,我知道他正承受皮肉痛,凡事我能讓就讓,但體力和精神都撐的很累,也會煩惱,我還能顧多久呢?」見她表情愁苦又說,「就算老伴走了,我還有阿雄要顧,我天天求供奉在家裡神明桌的聖母媽祖,讓我身體不要有病痛,可以活久一點,能多陪兒子一天是一天。」

採訪時,阿雄對記者的提問都不回應,有時嘴巴發出咿咿呀呀聲音,聽不懂內容。阿美婆說,阿雄發病前幾年常離家四處閒逛,有次還坐車到外縣市,報警才找到人,10多年前醫生幫阿雄換了藥,「特別叮嚀我一定要讓他按時吃藥,之後有比較乖,比較不會整天到處跑,我才不用從早追到晚。」阿美婆說,只是有時阿雄仍然不受控,就好像在顧小孩子一樣。

阿雄罹患思覺失調症,常坐在屋前樹旁喃喃自語。韓旭爾攝
阿雄罹患思覺失調症,常坐在屋前樹旁喃喃自語。韓旭爾攝

在阿丁伯病倒後,阿美婆已無法擺攤賣豬肉掙錢,她說,老伴每次出門到醫院,車資和掛號醫藥費至少要2000元,「加上尿布、濕紙巾和褥瘡傷口的藥膏、棉棒和紗布繃帶等耗材費用,每月也要5、6千元,這陣子靠弟弟不時拿個幾千元到上萬元幫忙,可是他也退休、沒工作,能幫多久也不一定。」

阿美婆夫妻的手足都已年邁,阿美婆的弟弟說,兄弟姐妹4人,已有兩人去世,「心疼姐姐這1年來運勢不好,姐夫病倒,又失去一個兒子,我現在靠老本過日子,能幫的都已盡力幫。」

高雄市心理復健協會總幹事陳季仙表示,針對自我照顧功能不足的精障疾病患者,雖可入住精神護理機構接受長期安置,「但扣除政府托育養護補助,每月需負擔數千元至1萬餘元,對貧困家庭是一筆經濟負擔,而且床位明顯不足,有些病人甚至排隊1、2年都還沒辦法入住。」陳季仙表示,若阿美婆覺得照顧壓力太大時,「建議可請阿雄的主治醫師評估是否可住院治療數周,或是採日間留院方式,也就是白天住院、夜晚回家的治療模式,家屬只需負擔餐費,這樣子阿美婆就能獲得喘息機會。」

當地里長表示,阿美婆夫妻都是老實人,「看這陣子看她臉色和以前差很多,勸她要多保重身體,萬一倒下,老伴、兒子怎麼辦?」里長說,社區廟裡只要有拜拜、辦活動,「我常拿一些罐頭、泡麵和餅乾這些供品來給她家,多少幫一點。」里長說,目前阿美婆一家3口領老農、老年年金和身障補助共約1萬6000元,經評估不敷生活醫病開銷,故轉介蘋果慈善基金會,蘋果慈善會基金會訪視後,已從「不指定」捐款提撥急難金暫紓窘苦。(韓旭爾/綜合報導)

阿美婆求家中供奉的媽祖保佑,一家生活能順利平安。韓旭爾攝
阿美婆求家中供奉的媽祖保佑,一家生活能順利平安。韓旭爾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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